棲風繢月樓

第三章　絕對不吃來路不明的藥丸！

　玻璃杯碎在地上，反射著從窗外這下來的陽光，顯得滿地晶亮。

　綁起的褐色半長髮因為受到撞擊、一下子散在地上，其中夾雜著一些閃亮的玻璃碎片，看起來宛如星辰般閃耀。

　原本晶亮的黑色大眼闔了起來，紅潤的臉頰一下子褪去了色澤、變成了不正常的蒼白，唯有紅豔豔的嘴唇在蒼白的皮膚上特別顯眼，畫面、很美，宛如「睡美人」中的公主。

　聽到安的尖叫聲後，匆忙趕到廚房的天祥、夢魔見到的就是這般令人窒息的景象──不管是畫面上的美麗、還是看到人昏迷的驚恐──都令人窒息。

　綠色和紅色的瞳孔瞬間放大、然後急速縮小，那是一種人極度驚恐才會出現的反應，就看到銀髮男人的臉色立刻宛如地上人兒般的刷白，原本的溫柔鎮定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夢魔，雖然心慌、但他還是一臉鎮定的小心繞過滿地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的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女人，更是小心的撥去沾在她髮上的碎片，就怕一個不小心傷了懷裡的人兒。

　「……安。」打從心裡散發出來、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懼感，讓一聲輕細而尖銳的悲鳴自銀髮男人嘴裡洩露而出，但是一瞬間的驚恐也沒有掩蓋過他的理智，天祥反應過來、馬上跟著夢魔走出了廚房，先讓失去意識的安可以好好躺到床上。

　褐髮的尾端才觸及床舖，天祥立刻緊張的湊上前、綠色的眼來回逡巡著安蒼白的面孔，蔥尖似的指尖顫抖的輕撫安臉頰的輪廓，隨即一大手一張，覆上了昏迷人白皙的側頸。

　一旁的紅色眼睛凝重的看著天祥的舉動，等待他的結果。

　「……很微弱，心跳的頻率很低……」銀色的瀏海垂著、讓旁人無法得知他的表情，平時溫柔的嗓音沉了下來、隱含著一點淡淡的恐慌，只見他垂在身旁的大手緊緊握成拳，指甲狠狠的陷入了白皙的皮膚。

　假如所有見過這名銀髮男子的人看到這副景象，絕對都會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名總是掛著淡淡微笑、溫柔如春風的男子露出如此類似「絕望」及「極度恐荒」的情緒。

　當然，就連和銀髮男子生活有一段不短時間的夢魔也沒有看過他有這種反應。

　所以當銀髮男子以極度憤怒及狠戾的眼神回身的時候，他才沒有適時察覺他下一步會出現的動作，一陣劇痛從臉上傳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一拳給打到了牆邊，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的領子被人狠狠揪起，巨大的力量從脖子的部份傳來，貼著牆面，夢魔感覺自己的雙腳正漸漸離地。

　「……你給安吃了什麼東西？說。」蘊含著無窮憤怒的話從對方繃緊的唇齒中蹦出，總是溫柔含笑的綠眼閃爍著火光，寶石般的亮綠色變成墨綠，深沉的令夢魔竟然有一瞬間的恐懼。

　不過，那也僅止於一瞬間。

　「冷靜點，」夢魔的聲音響起，雖然短暫的缺氧讓他白皙的臉孔已經散發不正常的嫣紅，但是他的聲音卻開始變的高低起伏而別緻，他的金色的髮尾開始變成銀色，紅色的雙眼瞬也不瞬的注視著眼前儼然已經半喪失理智的男人，「放下我、你會得到你的答案。」

　輕柔的嗓音帶著魅惑人的力量，但是夢魔卻發現天祥的手竟然執著到連他展開他的力量都無法放鬆。

　是什麼樣的情緒、可以讓一個人憤怒成如此？

　夢魔望著天祥，竟然敢到濃濃的不解，這也是明明外表和生活都和人類沒有什麼兩樣的他，和人類最大的不同──情感。

　夢魔在心理嘆了一聲，催使自己其實所剩不多的魔力在出來一些，只見不只頭髮，連紅色的眼睛都開始轉為暗紅色。

　終於綠眼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

　也因為那一瞬間，所以原本緊抓著夢魔的手也鬆了開來，才使得已經漸感呼吸困難的他得以逃過一劫，有些微癱軟的半跪在地上嗆咳著。

　天祥低下頭來望著跪在地上的夢魔，綠色的雙眼眨了眨，原先滾燙到幾乎吞噬掉他理智的憤怒漸漸冷卻下來，但是一雙綠眼依然極度冰冷的望著地上的男人、等待著他說出答案。

　這是夢魔第一次見識到原來紀天祥這個男人也有如此憤怒的一天。

　「咳咳……」有些不舒服的輕了輕仍留著疼痛的喉嚨，金色的羽睫顫著，夢魔有些沙啞的開口，「我買的是比較像那種、咳、美白的那種，應該是不會造成這種效果才對，我覺得應該是貨物本身有問題。況且……我並沒有任何理由要傷害安。」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夢魔明顯頓了一下，但是這樣短暫的遲疑對於正氣在頭上的天祥來說完全不值得注意。

　天祥的綠眼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但他轉走向客廳的腳步明顯的就是接受的夢魔的說法。

　那搖曳的銀色頭髮、那僵直著脖子而顯冷淡的嘴角，令夢魔覺得有些兒眼熟。

　或許只是錯覺吧。

　金色頭髮隨著主人搖頭的動作晃了晃，夢魔從地上站起，先替床上昏迷的人輕蓋上了棉被，確定床上的人依然活著後才躡手躡腳的輕聲走了出去。

□

　沙發上坐著兩名神色凝重的男人。

　不、正確來形容，應該是坐著兩個神色不只很凝重，還可以見到四週佈滿黑線及鬼火的男人。

　而至於為什麼會讓這兩個男人出現如此類似「無言」情緒的東西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那東西在普通寫不過了，上面的是連八歲小孩也看的懂的「使用說明書」。

　而使用說明書上其實也沒幾行字，只有一張乾淨俐落的白紙擺在兩人的眼前。

　第一行－名稱：此藥品為「作夢劑」。

　第二行－作用：依食用者的想像而進行無限幻想。

　第三行－有效時間：一週後藥效結束、食用者會自動清醒

　第四行－備註：在使用者做夢期間，身體機能將會自動降至最低以維持生命現象，患有各式疾病者請勿食用。

　看完這張紙的同時，兩名男人瞬間都很想扯頭髮大叫「我剛才那麼生氣和緊張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是為了形象及面子，於是就出現了現在這幅非常無力的景象。

　「……我明明買的就不是這玩意兒啊～」有人爆出了哀嚎。

　「不、其實我們現在爭這個沒什麼用。」有人很冷靜的下評語。

　現場一陣沉默。

　「……他○○的我要殺了那個蠢送貨員～」又有人爆出怒吼。

　「不、東西都送來、也吃了，似乎也沒辦法換了。」又有人很冷靜的阻止。

　現場再度回歸一陣沉默。

　「……所以？」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金色頭髮隨著主人抬頭的動作飛揚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沐浴乳香，只可惜原本會因這一幕而陶醉的人兒正躺在床上逕行她的做夢大業。

　「所以。」有人很鎮靜的點點頭，銀色頭髮上下晃了一下，白皙的頸項也因而露出來一小截，但是同樣會因這一幕而陶醉的人依然不在。

　天祥認真的表情讓人完全無法理解他重複這一句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夢魔突然生起回揍對方一拳的衝動。

　「你可不可不要這個時候才那麼少話好嗎？」夢魔忍不住吐槽，然後又忍不住扒了扒他那頭崔燦的金髮──他似乎沒有發現現在這個家的人都已經有隨手扒頭髮的習慣了。「難不成我們就要這樣空等一個禮拜嗎？」

　夢魔直起身子，往後無力的倒向沙發，修長的雙腿盤了起來，長手一伸、從茶几抵下撈出一罐脆笛酥，百般無聊的啃了起來，「我是沒差啦、可是感覺上少了那女人的聲音就哪裡怪怪的。」

　綠眼繼續低垂、沉思。

　空氣中彌漫著脆笛酥甜甜的味道，以及充斥著牙齒摩擦餅乾所發出的「喀吱喀吱」聲。

　「……不然我們也吃？」然後，經過一番思考的結論跳了出來。

　紅眼愣住了、正要咬住脆笛酥的嘴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很明顯正在吃脆笛速的這一位完全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

　兩粒藥丸被到了出來，靜靜的躺在天祥手裡。

　天祥抬起來，綠眼已經恢復了平常笑意吟吟的模樣，如今正望著楞住的夢魔、等待他的回答。

　夢魔先是眨眨眼、回神，迅速把手中那根脆笛酥給解決後，俐落的拍拍雙手、站了起來。

　兩人互看了一眼，很明顯達到共識。

　兩口水、兩杯藥丸被含入了兩張漂亮的嘴內，紅眼綠眼互看了一下。

　咕咚。

　水、連同藥丸，被嚥了下去。

　咚。

　重物撞擊地板的聲音，發生在大都市鬧區裡、一棟小小的公寓中的一間小小屋子裡的一個不算大的廚房。